夏虫

接触,反应,理解。

或为鸿鹄(希维尔X塔莉娅)

 

我至今仍旧记得那一天的天空爆发出比正午阳光还要刺眼的光芒,而她的背影乘着石板飞升直上,几乎融于这样的光芒之中。

那是恕瑞玛人永远不可能忘却的一天。他们会在纸上写,在石板上刻,在绳子上打结。但最坚固最长久的载体无疑是人心,他们会口口相传,每一代人都会对下一代人讲起这一天发生的一切。他们会说:“曾经有一位恕瑞玛人,她是个英雄,终结了统治整个沙漠的暴政。”

恕瑞玛人是虔诚的,因为人力在沙漠的灾难前太过渺小;而各种各样灾难令人类必须团结才能生存下去,这又给了恕瑞玛人坚强却又公道的心。所以明面上已经不再有强制的奴役,每个恕瑞玛人都可以拥有他或她个人的合法财产及地位;我给他们自治的权利,但要求他们对织母起誓效忠于我。我仍旧使用严苛的法令,只是不再随意抽调奴役征伐或建造。暴政结束了吗?我不知道。但至少相比起阿兹尔这位暴君来说,我不算严苛,甚至可谓开明。我不需要那样恢弘的住所,也无意于养尊处优;流离于墓穴中发死人财的人并不渴望积攒什么功德,甚至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并不托谁的福。到现在我与他们相安无事,他们听从我的指令,这对我来说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尽管我的血脉中有帝王之血在流淌,但我并非作为这庞大帝国的继承人出生,也从未接受过政客之道的培养。

或许正因如此,在执掌恕瑞玛两年后的这个夜晚,在沙漠璀璨的星空下,我再一次想起了她。有种愿望一直埋藏着我的心底,自我踏上王座的那一刻起就一直令我魂牵梦绕,而此刻我再也克制不住这样的冲动,拿起了笔。

我也是恕瑞玛人,那一天发生的一切几乎刻入我的骨血。

曾经有一位恕瑞玛人,她是个英雄,终结了统治整个沙漠的暴政。她叫塔莉娅。

我看着我的笔落下如此这般的字迹。

 

 

正如我幼年便流离失所,塔莉娅也早早离开了自己的故乡。在我们曾结伴而行的旅途中,她为我讲述过很多奇闻异事,例如雪狮,例如极光。当然,我去过的地方也很多,拥有雪狮和极光的弗雷尔卓德也是其中一个。但我从来没有心思关注身周的风景,因为我总得跟死人打交道,而我可不想加入它们。

有时候我会嘲讽那些为保护自己可怜家当宁可去死的傻瓜,之前颠沛流离的生活令我紧紧的抓住我所拥有的可怜的一切,或许在他人看来爱财如命。但我也深知有命才能夺回自己的东西,生命是如此可贵,没有什么能让我放弃这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的东西,再多的钱也不行。所以当她对我说起她的师傅,一位名叫亚索的剑客的过往时,我感觉到一种巨大的讽刺。

“别担心了,他就算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如果他有的话,他也不会自裁的。”我这样说。

“他会的。他把名誉看的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我看她表情如此的严肃,这很少见。我们的旅途中遭遇过很多意外,例如不长眼的强盗或者突然的沙暴。她有过愤怒,有过急切,更多时候是力图保持平静——她对我说这是她师傅的教诲;严肃这个词语与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很少能产生关联,所以我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但是我当时想的是,太蠢了,怎么可能。

“他不会的。”

显然,当争论陷入了无意义的观点展示时,就该停止争论了。塔莉娅没有再回应我的话,但是看上去却有些气鼓鼓的,就好像我惹她生气了一样。但我知道她并没有因为我们的争论而讨厌我。我们的争论,如果把我的冷嘲热讽算作争论的话,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但她仍旧与我同行,并且一如既往的对我讲很多东西。她只是因为我不相信她所相信的所以才有些着急。

我很少与人这样交流,更不会强调似的重复我的观点。曾经我有一个和她年岁相似性格也直来直去的同伴,但他在刚加入不久以后就离开了我的勾当,也因此死于我下令的追杀。但现在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在坟墓里找饭吃的人,我想对塔莉娅来说我对她保持沉默的一切过往也都是洁白无瑕的吧。

我承认我喜欢塔莉娅在我身旁。她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天性令我羡慕不已。

 

我的战斗技巧纯粹凭借后天习得,太多人的鲜血巩固了它。塔莉娅的则不同,这种与生俱来的力量伴随着她的成长。她竟然从未被招募入军,大概也是托了她无法完全控制这种力量的福吧。

无法控制其实有时候也是种好事,如果一切都尽在掌握,对我来说生命的最后一点儿乐趣也就不复存在了。我喜欢征伐、喜欢巧取豪夺,喜欢将不属于我的一切纳入我的掌控。我当然并不乐于看到人们悲伤的哭泣或者满地淋漓的鲜血,但我所得到的一切令我感觉到安全与宽慰;当我的计划失败,我当然感觉愤怒与失望,但这种情绪仅相对于成功的完成计划而言;比起什么都不做,失败也是一种奖励。

我的身前有一处刀伤,宽度并不大,仅有寸许;但当塔莉娅发现我的背后也有一处同样的伤痕时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天我们刚闯过一处哨卡,我的肩受了伤,塔莉娅关键时刻将那个士兵脚下的石头抬起令我没有被一剑刺穿心脏,而我的武器则由下而上的嵌进他的胸甲。但尽管他死了,我还得受罪,这儿可没有塔莉娅以前遇到的那些个游医,一切都得我自己来。好吧,还有塔莉娅。

相对于坟墓中那些阴险的机关,刚死于我手中的军人们磊落的几乎要令我感恩戴德。我无需思考兵刃上涂着什么毒药,也无需担心恕瑞玛的空气会令我窒息。塔莉娅找来一桶水为我清洗伤口,而后她看到我的前身与后背。

“希维尔,这是……”她的手几乎自然而然的落在我背后的伤口上,那个伤疤我曾自己反手抚摸过很多次,但还从来没有人——至少在我印象中,没有其他人碰过。当我醒来的时候意识尚不清醒,只看到璀璨的光芒从我头顶裂开的山隙中投进来;而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一个游牧民的帐篷里了。

我听出她语气中竟有着明显的担忧。

“被一条忘恩负义的蛇咬了一口,一个小小的教训。”我这样说。曾经为了一堆金条我干过比这还要肮脏的事,但是我本就不是个干净的人;只不过这一次我是那个被人从背后来了一刀的人而已,没什么可被同情的。至少这一刀又提醒了我:我不该放松警惕。在这个一点儿都不美好的世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什么都不是。

“一定很疼吧。”她低声说着,开始为我清理肩部的伤口。

水冲洗伤口的时候我才真的感觉到疼。我怀疑那军人的剑上下了诅咒,那一剑肯定也刺穿了我的心,否则为什么我的心口现在也像是被牵扯一样的痛苦。

 

有时候命数巧的无法用理智去分析,只能说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我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而后被阿兹尔救起;我在养伤的时候遇到了塔莉娅,而她刚从弗雷尔卓德一路南下到达恕瑞玛。

我知道她去做什么。在南下的路途中我们遇到了很多向北逃难的恕瑞玛人。他们说南部曾坠落、被风沙完全掩埋的皇帝宫殿再一次腾空而起,细沙化作士兵杀死一切不服从的居民。恕瑞玛的暴君已经陨落了如此之久,年轻人只知道沙漠中有被称为雷克塞的天灾,却还从未见识过真正的人祸。

她从未问过我去做什么,当我说我要与她同行她慷慨的承诺了我。我也没有告诉她我要去做什么,因为对她来说她也不需要知道我去做什么。我在帮助她,以我对那张路线图的记忆和我谎称的对这个曾经帝国的了解领着她一路南下。

我的确也不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但我知道有一种深深埋藏在我骨血里的东西催促着我向南进发。而在我想起我重伤到底后听见的话语时,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我问塔莉娅:“你是想杀掉阿兹尔,推翻他的统治吗?不担心一个人做不到吗?”

她说:“我曾经担心过,但这是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我的亲人和朋友都是普通人。织母会给我力量的,沙漠不应该是现在的样子,我要保护我的部族,保护他们。”

我看着她坚定的神情,又问她:“你不怕会死吗?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你还未曾体验过,死了以后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离开弗雷尔卓德的时候我师傅曾经问我,‘织母难道不会保护你的亲人们吗?’”我听见她试图模仿她师傅的声音,但稚嫩的音色令这样的模仿突然多了一丝好笑的意味。我知道我不该笑,但我没能忍住那种嘲讽。她并没有生气,继续说了下去:“但其实师傅他也知道,正如他的清白需要靠自己找回,恕瑞玛的正义也必须靠恕瑞玛人自己伸张。”

“所以你打算为了你的亲人们、为了恕瑞玛奉献自己的生命了。”

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我从不会说不利于我目的达成的任何东西,但我竟脱口而出。

她笑了:“谢谢你,希维尔,你和我的师傅一样,谢谢你……”

我不知道她的师傅亚索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至少他和我一样手上沾了很多血。我更不知道哪个杀人凶手值得感谢,尤其当这感谢来自于即将成为受害者的人,一个年轻的、照看着我的伤口的小姑娘。

但我知道的是,我是个背叛者,是个杀人犯,是个从死人那里抢走东西的人。我抢走过太多东西,现在我也正预谋着用救过我我的先祖的死,去换取整个恕瑞玛帝国。在我最需要人保护的时候没有人保护过我,所以现在我既不会责怪那些本该保护我的人,也绝不会付出自己的什么去保护别人。

哪怕是令我有一点点动摇的塔莉娅也不可以。就像我遇到的这所有的一切本就是我的宿命,她也一样。我在帮助她,我会令她得偿所愿,我会令她终结阿兹尔残暴的统治——在她与他都化为尘埃之后,我将取而代之。

 

我从不是个在乎自己风评的人。为了活命的人从不在意自己的名声,这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虽然我已经是恕瑞玛帝国的掌权者,但我仍旧将这所有的一切记录下来。我可不像那些试图将自己装点成圣人的沽名钓誉之徒,因为我自己既不会因为被说出事实而感觉到恼羞成怒,更不会因为怕被人指指点点而克己复礼。我的确带着人杀了我的祖父,那又怎么样呢?

但我一直没有说出实情,这足以说明我不过是装作坦然而已。

我的血脉令我可以带着塔莉娅从沙兵的驻扎地轻松穿过,塔莉娅也因我对沙兵的回答而明白了我此刻的身份。在我们穿过第一个沙兵营地的当晚,她有些犹豫的对我开口:“希维尔,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从遇到她那天起就开始准备这个问题的答案,而在过了这么久之后终于派上了用场:“因为我希望你能够得偿所愿,带着你通过这些地方,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也能令你养精蓄锐。”

这是实情,虽然不是所有的真实。但我知道塔莉娅不会再问我,而她果然也没有这样做。

“谢谢你,希维尔。谢谢你的帮助。”她又开始感谢我了,我知道她是发自内心的这样说,这年轻的恕瑞玛女孩儿还如此天真。她与生俱来的力量虽然让她吃了些苦头,可她的确是那种幸运的、从一开始便不需要任何人保护的人。所以她到现在仍旧保持着那种自然的天性,这令我又一次感觉到羡慕。不像我,在后天艰辛的磨练中才学会了怎样令自己坚不可摧。

我又一次脱口而出:“没什么可谢的,我也有我想要做的事情。”

“我只是在利用你”这句话就悬在我舌尖上,但在最后一秒我咬住了这句话。我不知道塔莉娅听见这句话后会怎么想,我庆幸自己没有纵容自己冒这个风险。塔莉娅总令我不由自主的想要坦诚自己的一切,从被抛弃的出生说起一直到现在。

我看着塔莉娅凝望夜空的背影。她大概在想念她的家乡,从她离家之后她就再也没回去,直到她已经快到达恕瑞玛皇帝的所在地了,她还是没有见到过她的家人。我大概能明白她的感受,对被呵护的渴望总是想通的。

我是如此想要坐到她身边,在她这样孤单的时候陪伴着她,和她聊聊她所想念着的一切。但我没有这样做,我只是坐在火堆旁,她身后数步的位置,努力令我自己恢复冷静。我想起塔莉娅对我说的她与亚索曾经的对话。

如同亚索所言,鸿鹄之志,不在林间。

我第一次感觉到,或许我本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但我在亲手毁了这一切。我每一次都可以选择从这困住我的树林中逃走,振翅高飞;但我却选择了熟悉的东西,在泥泞的地面上走着,弄脏自己的羽毛,否认自己也有会飞的天性。

在我心中,一直有个人振振有词:“从未有人教过我怎样飞翔。”

 

那可以被称之为战争,毫无疑问;尽管作战双方只有两个人。

直到现在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塔莉娅的身体里蕴含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她分明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但在整个我所记得起的对峙过程中,她几乎没有处于下风过。在与强盗作战的时候她分明只能举起一块儿不大的石头,偶尔甚至还会失手;但那一天她的技巧臻于完美,阿兹尔的沙兵甚至无法靠近她就被碎石击溃。

我不敢相信,但双方的对抗到了最后已经变成塔莉娅单方的压制。我知道阿兹尔甚至能够将濒死的我救回人间,但他在塔莉娅面前左支右绌,疲于防备。

再坚固的城堡也需建筑在坚石之上,当大地响应塔莉娅的呼唤开始破碎的时候,整座沙堡都随之倾覆。漫天的沙尘令我不得不准备逃离那里,但即使在逃离的过程中,我也不停的回头看看天空。塔莉娅留给我的最后的身影是她正踩在一块儿石板、朝着天空中飞去的样子。在她飞去的方向,我也清楚的看见了曾救过我命的人手执权杖的模样。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

很快,地面上的沙子和石头开始朝着天空飞去。从远处看上去就像是引起沙暴的龙卷风,但只有我知道在风暴的中心发生着什么。直到砂石将我的视线完全遮挡,我才放弃了观察的打算,专心致志的逃命。地面在我的背后崩塌,就仿佛天与地即将对换位置。

之后是我从未听见过的巨大声响,我几乎以为自己聋了。那声巨响之后一切竟归于寂静,没有风声、没有地面塌陷的声音。我继续逃,力竭之后才敢回头看。原先巨大的沙堡已经荡然无存,一切都没了踪影,只有天空中还弥漫着的昏暗沙尘诉说着刚才发生的惊天动地的一切。

我小心翼翼的回到我记忆中风暴的中心,权杖赫然躺在沙地上。我拿起了它。

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我会手执权杖出现,但当我宣布我接替了阿兹尔并废除恕瑞玛的奴役制之后,恕瑞玛人决定拥护我。在他们的印象中没有其他人可以拿起这权杖,他们以为阿兹尔的能力来自于这根在我手里其实一点儿用都没有的棍子,所以他们也坚定的相信我已经、并且能够继续保护他们。

保护他们的人已经死了,而我策划了她的死,也从她的死中抢到了这一切的好处。

身为恕瑞玛人,我却对织母知之甚少;我总觉得这不怪我,至少在我继任之后,我努力找到几位熟知恕瑞玛历史的老人。他们对我说,织母是编织与制造者,受到许多恕瑞玛部落的供奉,他们相信被织母选中的人会为部落带来贡献。

但这就是他们告诉我的一切了。

在我不再能找到更多的历史记录者之后,我同样也未能找到塔莉娅的部落,或许在阿兹尔复活之后他们已经惨遭杀害。那一刻我意识到,如果当初我能多跟塔莉娅说些话,问问她的生活,问问她的过往,现在我大概就不会这样……懊悔吧。

 

说实话,我一直都不知道我得到这个帝国有什么用。在我很早之前干了一笔大买卖、衣食无忧之后,我就不再需要费尽心思的为了生存去夺取什么。但夺取是我的本能,捍卫我夺取的东西也是我的本能。所以我当然会保护我手中的一切,比如恕瑞玛,但我从不是为了保护这些而这样做。或许迟早有一天有人会意识到这一点,但我不会让他们把我已经得到的东西从我手中夺走,绝不可能。

在此之前,我尽量的按照塔莉娅的简单的意愿,令恕瑞玛保持和平并发展这里的商业。在未能找到塔莉娅曾经的亲人之后,我找了两个人,让他们去弗雷尔卓德找寻一名叫亚索的剑客告诉他恕瑞玛发生了什么。后来我才知道亚索是艾欧尼亚人,于是我又再找了两个人去艾欧尼亚。

这就是我能为塔莉娅所做的一切了。相比于我从她的死中得到的好处,这点儿东西太少了。但我不能宣扬她的功绩,我甚至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她的名字:这是为了我手中的统治权仍旧坚固无虞。在她为恕瑞玛贡献她自己的宝贵生命之前我没有阻止她,如果现在我失去这些东西就会令她的付出失去意义——至少我是这样想的。但是,塔莉娅又由衷的令我感到羡慕,哪怕她已经失去了我所认为的对于一个人来说最宝贵的东西……

这样的矛盾令我坐立不安。

白天我专注于处理恕瑞玛的大小事务,但夜晚孤身一人的时候,对塔莉娅的想念几乎要令我失去理智。沙漠中不乏美酒,但就算醉倒在桌,我仍旧清晰的感受到我对她的想念。在反复过很多次以后我终于意识到,她是我想得到的东西,可我却从没得到过她。我利用了她,她其实知道;我本想用她也利用了我来说服自己,让自己减少对她的想念,可是她究竟利用了我什么?她从来就不是和我一个逻辑的人。我是如此渴望和她相似啊,但在这泓清水前,我选择让自己的翅膀继续被泥沾湿。

可是我不知道以后还会有谁能再和我靠的那么近、为我处理伤口、单纯的觉得我当时一定很疼了。

我是那么熟悉利用与背叛。如果不飞起来,自然也无需担心从空中坠落的痛苦。可是对于鸟儿来说,是摔落到地上更痛苦,还是不能飞更痛苦?

我不知道,我只是选择了后者。至少在我身处朝堂之上的时候,因为我曾经历过的一切我能够很好的处理这里发生的一切,能够维持恕瑞玛的和平与繁荣。想到这里我才意识到,大概我这样做也是在为塔莉娅做些什么的吧。

 

一口气将我认识她之后的一切记录下来,天却还没亮。

原来我和她之间一起走过的旅程,尚留在我记忆中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就像是风在沙漠中将一切席卷而走仅仅留下残迹,我只能依稀通过一些标志性的画面想起当时似乎发生过了的事情。最标志性的两个画面的无疑是她留给我的两个背影,一个代表着她内心柔软的部分,另一个代表着她刚强的部分。但她始终如一,她一直都为了保护她的亲人和朋友承担着责任,远走亦是,牺牲亦是。

我真的非常的羡慕她,我身上的沉重令我时时刻刻都感觉疲惫不堪。可就算我现在在努力的为她做些什么,我都无法摆脱我内心的那个声音。我已泥足深陷,无法回头了。

正如同每一个恕瑞玛人,我清晰地记得那一天发生了什么。每一个人都以为我是那个拯救他们的英雄,但只有我知道她才是那个保护了恕瑞玛、拯救他们的英雄。故事的开头当然也是“曾经有一位恕瑞玛人”,但她的名字不叫希维尔,她叫塔莉娅。这一切总有一天会被公之于众,大白于天下。那时候恕瑞玛的人们将得知究竟是谁拯救了他们。但现在,这个拯救了他们的十五六岁小女孩儿大概正被恕瑞玛的漫天黄沙掩埋,身体被沙虫啃咬一空。

而我,篡位者、背叛者,希维尔,身处庙堂之高,喝下最后一口美酒,有些醉意的将刚晾干墨迹的书合上,放进书架上不起眼的地方。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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